3
与佘曼认识是在月考的考场上。
为了防止认识的同学之间相互抄袭，无论是哪所学校都会采取一定的措施。最简单的要属将全年级的学生打乱，从新再编排只为一场考试的班级与座位。
一般这种时候，为了减少重新编排所需要的工作量，校方都会选择以上一次成绩为标准来进行座位安排。也就是所谓的好学生与好学生在一个班级，差学生与差学生在一个班级。虽然不免会有‘这是歧视’的呼声，但确实也是一个好方法。成绩好的之间不需要作弊，成绩差的之间就算是作弊了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但这种分班手段还是有缺点，在那些原本就以成绩分班的学校尤外明显。那就是因为成绩相近，同个班级的学生扎堆出现，这样分班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赤河一中在这点上也不例外，如果按照成绩来分班，第一个班级里坐满的一定是一二两班学生。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赤河一中使用了颇为复杂的无顺序重新分配。在这种情况下凛玥前后坐的可能是远差于她的学生，苡诺这样刚转学来没有上一次成绩的学生也不会因此被分配到最后一班考。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苡诺与佘曼认识了。
契机是一块笔擦。
就和很多考场上上演的一样，每次考试只要不在自己的班级，总有几个人会忘记带笔擦、直尺之类物件。这就为两人的相识提供了先决条件，因为佘曼正是那样的人。平日里就会时常忘记钥匙、手机、耳机之类物品的她，在考场上不忘记些什么简直天理难容。
于是‘天理’就选择了让她忘记笔擦。
忘记什么东西毕竟也是常规操作，为了应对这样情况自然也就衍生了‘常规办法’，简单而又朴素，只是有时不太好用的——借。
她四处张望，希冀着能找到几个认识的人，可同班同学都做得太远了，就算对方肯借，自己的意思也传达不到。也行对他做了两个手势，对方心领神会眨眨眼后，便把一份答案传到自己手中也说不定。
远水解不了近火，所以她决定就近解决。
于是她便把目光投向了奋笔疾书中的苡诺，因为这是她四方唯一的一名女生。
剩下的就是出言了，佘曼小声而又简洁地道出了自己的目的，倒是苡诺露出了一丝难色。她本来就是乖乖女类型，在考试前监考老师已经说了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传递物品，而且坐在上面的那名男老师也面相较凶，看起来是个严厉的人。
在再三考量后，苡诺还是决定将笔擦借给佘曼，也因此在两场考试间的休息时间与她说上了话。佘曼得知她是转学生后立即表示出了兴趣，两人也越聊越投机，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佘曼是个稍微有些发福的女孩子，身体上要比苡诺宽大上不少。不仅如此，就连性格与说话方式也是如此。她留着一头蘑菇短发，身高不算高，但在同龄女生中也够看。因为正穿着校服，所以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打扮，但看耳朵上的耳洞也知道是个爱美的人。
两人正前往城南的一座小山丘，交通工具是地铁。
大概花了三十多分钟，她们才从地铁上下来。也行是因为下雨，今天的地铁里的人比以往要多。水汽与二氧化碳的混合物另两人都感到不适，直到下车后才好些。
“这里我还没到过呢。”
苡诺看着周围那些老旧的建筑物，总感觉与心目中的赤河市有些不符。这也难怪，毕竟城南是老街区，上世纪末的楼房在这里随处可见，暗黄色的污渍紧紧依附在楼房外的墙体上；生锈的铁质围栏、外露的红色砖头随处可见，街上的个别电线杆也显得不再挺立，而有些七倒八歪。
几乎可以说是集中了‘老’‘乱’的典型，但这就是赤河市原本的样子。明明没有半分的优点，却有着别样的生活感。
“这么说来苡诺你是从外省回来的呢？”
“嗯。”
“这样吧，有机会我带你去转转。”
佘曼一笑起来，五官便会挤成一团，尤其是那双本就不大的双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线。
“那真是太好。”
苡诺同样报之以笑容。
“不过在这之前你还嘚帮我解决一下问题。”
她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看来对这件事她真的很看重。
“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在说了，究竟是什么事呢？”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目标的小山丘离主城区并不远，一路上苡诺都紧跟在佘曼身后，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缠绵的雨是两人路上唯一的阻碍，不时扑打在身上的水滴已经将她们校服的裙角给染湿了，膝盖也被风雨打得一阵生疼。
快到换冬季校服的时候了。
苡诺才意识到这点，两人便出了漫长的街道，周围的旧式建筑物与灯光逐渐散去，眼前是一个十字路口。
略微等了几秒，红灯熄灭，绿灯亮起。她们穿过街道，来到一座不高的小山丘前。说是小山丘，这绝对是名副其实的，和湘山比起来怕是连一半都不到，更是被整个赤河市‘吞’了进去，俨然一座内山的样子。
正面，一条水泥阶梯从上面一直延生到两人面前，通向的是一片方便人们运动的空地，以及那不太高的山顶。
佘曼带着苡诺登上半山腰，并领着她走向了没有石阶、只有人们踏出的泥泞小路的地方。在那前方，能够看见的距离内，一座小木屋逐渐出现在苡诺面前。
近了，她才发现这是个荒废已久的木屋，比起刚才那些大楼更有年代感。如果是刚才那些大楼只是半只脚踏进棺材，这间木屋已经是森森白骨了。
佘曼先行走向木屋，并试打开了并没有锁的门，虽然看起来有些费力，但却被一下拉了开。
她招招手让苡诺进来，苡诺没有多想便跟了上去。
走进木屋，佘曼正在桌子附近，手中似乎捧着什么，但因为背对着，苡诺并没有看见，也不太在意。
要说起防御意识，苡诺可以说是差了些，才认识的朋友要带自己去个偏僻的小木屋里，是个正常人都会怀疑点什么，但她非但不如此，还看起了木屋的内部陈设来。
虽然直观上说，这确实是一间小木屋，但内部的空间却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四面的墙已经不防雨了，可以看见不断有水从墙体上渗出。屋顶也如此，更糟糕的是还破出了几个大洞，让外面的雨直接打了进来。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也才给了昏暗的室内增添了一丝光亮。
“哼哼~给你看个东西。”
佘曼转过身来，手中正捧着一只小鸟。这小鸟身形与麻雀差不多，上绿下黄，眼周有圈‘白眼圈’格外显目。
“这是什么鸟啊？好可爱啊。”
苡诺显得有些高兴，她上前抚了抚，这鸟异常温顺地享受着，不时发出‘滑儿~’的叫声。
“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鸟，不过因为它天天这样叫着，所以我就叫它滑儿。”
“那滑儿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找我帮的忙也是和它有关的吗？”
她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叹气说到：“滑儿是我十天前在这附近发现的，那时它的翅膀好像受伤了，所以我就兼顾起照顾它的责任。因为我妈不许我把动物带回家，所以才把它寄养在这里。”
“那现在它的伤好了吗？”
苡诺将注意集中在滑儿身上，只见它一见到佘曼便一直在她手心中扑腾着翅膀，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那佘曼叫自己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好是好了...”
“那不是很好吗？”
佘曼再叹了口气，之后才徐徐说到：“可是伤好了之后，不管怎么样它都不肯飞。”
“那不是说明它很喜欢你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不管如何它都不肯再飞起来了。”
不知怎么的，在理解了佘曼的话后，苡诺的脑子中第一个蹦出的词便是‘创伤后遗症’。就像出了车祸的人会害怕急性的汽车，小时溺水的人很可能会一辈子都不再去游泳一样。这只小鸟也行是因为在飞行途中受到了什么伤害，因此便害怕飞行了吧。
苡诺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佘曼，她也点头表示了赞同。
“但要如何让它再次飞起来呢？”
面对佘曼的疑问，苡诺沉默了。
到这层为止想要找到问题的根源并不困难，但如果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那也只不过是位移为零的无用功而已。
“让我试试吧。”
苡诺伸手试着接过小滑，也行是感受到了善意，小滑很自然地跳到了她的双手上。
捧着小滑，她将手掌向上抬了两下，想要靠震动来稍微吓吓它，让它因此害怕得飞走。没料想，小滑竟异常平静地站在她的手掌心，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很享受这种游戏。
“这种方法我也试过了，不过小滑一直当我是逗它玩一样，一点都不害怕。”
“这样嘛...”
苡诺改用一只手捻着小滑的右翼，将其慢慢摊开，模拟小鸟飞行时翅膀拍动的样子扇了两下。她本想靠这样的方式带动小滑的两翼扇动，达到飞起的目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用力了点，小滑叫着挣脱了她的手指，并从她的手掌心里跳了下去。
两人还以为小滑终于想飞了，却看到它连翅膀都没张开，落在地上后便几个小跳跳到佘曼的身旁发出委屈的叫声。
“好像在幼儿园受到欺负了的小孩子跑到妈妈那里告状啊。”
“是啊。”
佘曼无奈地笑着，蹲下身子将它捧起后才又站了起来。
“苡诺，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她揉了揉额头，脑海中思索着能让它飞起来的办法。但无论几度，凛玥的身影都在最后出现。
（假如是凛玥在的话一定能想到解决的方法吧）
不知怎么的，苡诺想着这时凛玥在身旁就好了。虽然她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论起解决问题就这也没有人比她更拿手的了。只要她在身旁，苡诺甚至产生了无所不能的感觉。
但请人来想办法真的能算是办法吗？
不过现在应该将解决问题放在第一位，假如是她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苡诺在佘曼再次开口之前回答到：“虽然我没什么办法了，但我觉得有一个人一定有办法！”
刚听到前半句沉下脸来的佘曼，在听到后半句后又振作起精神，兴致高昂地问道：“你说的是谁？”
“我们班上的顾凛玥。”
“这个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过...”
佘曼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在自己有限的记忆中寻找有关这个名字的蛛丝马迹。这个名字并不常见，如果是认识的人应该能很快记住，但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
“难道是那个长了三个头的学习机器！”
“大概是吧...”
（凛玥，你在别人的心中的形象越来越偏离人类范畴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联想到这个的，但于成绩有关的话，指的是凛玥这件事就绝对没错。
“你还认识她啊？我听班上的人说她的性格很孤僻的！”
（很孤僻吗？）
“因为是同桌，所以...”
“那真是厉害了！对了，她真的是只会学习的机器吗？”
“凛玥嘛...”
苡诺开始细思起来，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对别人介绍起凛玥，不自觉便开始回忆起两人的过往。明明是不到三周的时间，但凛玥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那么要从那里说起呢？
“她是个乐观开朗的女生，乐于助人，而且无论做什么都胸有成竹举重若轻。有时会有些啰嗦，但那也是她关心人的方式。但就是有些自我中心，上课的时候喜欢开小差，不管是看见什么都想上去摸...”
“究竟是个好人还是个糟糕的人啊...”
“应该说是好坏掺半吧。”
苡诺歪过头去，发髻也随之垂到肩上。
“既然是你推荐的，那她就一定有办法吧？”
“有没有我也说不清，但是她的话一定没问题，我是这么觉得的。”
“既然如此明天我们就去请她来想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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